他之前明明看见贺府的马车在德馨院门前停过的!贺云舒一定来了。

    “梅先生!”小满不知哪来的勇气,冲上前拽梅素白,“我有些急事。”

    底下上课的学生喝他:“你干什么!放开先生!”

    小满不管,将梅先生拖到院里,梅素白虽然不解,但他耐着性子询问:“这位小友,你有什么事?”

    “我看贺小公子不在,先生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梅素白也纳闷,贺云舒平日从不缺席,可他问了一圈,大家都说不知道。

    梅素白:“上堂孟先生的课他来了没有?”

    学生们继续摇头。

    其中一个说:“也许是家中有事,没来吧。”

    又一个说:“对对对,贺府尽是大忙人。”

    梅素白叫来一个人,让他去贺府询问。

    然而那人尚未回来,小满先到了。

    “不能再等了!”小满着急到口不择言,“先生,亏别人夸赞您是君子,难道君子就不用管学生死活!”

    梅素白没恼,他听小满的语气,事情似乎有些严重:“怎么说。”

    小满把之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我好像听见他们在咒骂小公子,然后公子就不见了,其中必定是有关联的,德馨院太大了,求先生帮忙找一找吧。”

    小满心里其实也没底,毕竟一切都是自己的猜测,但是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梅先生一听,这事不得了,恰好,贺府的马车在门口停下,梅先生叫去问话的小仆带着贺府管家匆匆来到。

    季管家面色阴沉:“好端端的,公子怎么会不见!若是出了事,城主定叫你们提头来见!”

    大家急忙寻找。

    小满指着人群中装模作样寻找的张淼与孟绍明:“问他们!他们一定知道!”

    张淼心中一惊:“胡说八道,你诬陷人!”

    孟绍明:“就是,我们怎会知道贺云舒在哪儿。”

    季管家大手一挥,数十贺府家丁逼上前去,将二人团团围住。

    任凭他们再怎么嚣张,毕竟还是孩子,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威胁之下,张淼磕磕绊绊指出了方向。

    ……

    众人果然在一间废弃的库房中找到了贺云舒。

    库房只开了一扇小窗,糊在上面的纸早已腐败破烂,冷风呼呼从破洞中往里灌。

    贺云舒的脸色很差,嘴唇青紫。旁边还有两条冻僵的蛇,它们盘缩在一起,像是死了。

    七八岁的孩子,大冷的冬天不知在漆黑的仓库里关了多久。

    季管家忙把身上的厚袄脱下,又命人煮汤烧碳,等贺云舒暖和之后,问起细节,小公子只说收到一张字条,上面写着让他来此处,落款是小满,那个常常偷看他的孩子。

    贺云舒把攥皱的纸条递给管家。

    小满在旁边吓了一跳:“不是我!”

    贺云舒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我知道。”

    他本来还猜,或许是那个男孩有事找他,怎料大门一关,只听到了几声因远去而微弱的嗤笑。

    很熟悉的声音,很熟悉的笑。

    ……

    东窗事发,几乎所有教书先生都说:与小公子共学的二十位学生们平日看上去都懂事乖巧,他们对发生在小公子身上的事一无所知。

    只有梅素白到贺府请罪,他说身为人师,后悔没早日发现异样,请城主治罪。

    那日,贺穆中止了与外国使臣的会面,丢下繁忙的公务,亲自来了德馨院。

    他捂着贺云舒冰凉的手,脸色难看得宛若暴雨将至。

    跟前,张家和孟家家主领着各自的儿子,身后家眷仆人跪了一地。

    “在下教子无方,请城主恕罪。”

    “在下教子无方,请城主恕罪。”

    贺穆久久不曾开口,他们就那样跪着。

    终于,贺穆道:“谁该恕罪,向谁赎罪。”

    张淼和孟绍明憋着眼泪,头被各自的父亲按在坚硬的青石砖上,几乎要陷进地里。

    “对不起”三个字从他们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恐惧之下的颤抖。

    贺云舒一语不发,抽出被握着的手,送到嘴边哈气。

    白气翻腾,季管家忙递上一个汤婆子。

    贺云舒接过,捂在怀里。

    他其实早就察觉到自己在学堂的处境微妙,后来,他已经不奢望能交到朋友,只想着能完成课业就好。

    他知道,放眼整个贺府,自己是最轻松无忧的那个。

    父亲忙碌,兄长们课业繁重,他们将所有压力都抗了过去,因此大家不能总聚在一起。

    贺云舒也知道,自己嘴笨,不爱说话。虽然别人都夸他聪颖,但是大哥的政才无人能及,二哥在武学上的造诣更是令他望尘莫及。他们总对自己说:“天大的事有哥哥们顶着,你只要开心健康就好。”

    有这样的家人,贺云舒很满足了,他总想着,自己要听话,不能让爹和哥哥操心。

    或许再努力一点,将来能也能帮上他们的忙。

    朋友什么的,也许他并不需要。

    也许。

    可他还是让家人操心了。

    贺冷杉和江念宇听闻后也放下课业匆匆赶来。

    贺穆却道:“你们来做什么,先把舒儿带回家。”

    ……

    殷楚之听完小满的叙述之后,脸色也沉下来,什么张啊孟的,小小年纪,心肠竟如此歹毒。

    真不是东西。

    对贺云舒来说,这必定是一段痛苦的记忆,难怪他当时做噩梦,难怪他当时脸色那样差。

    小满:“得罪了公子自然不会好过,张、孟两家本来就在暗流城不讨喜,只是被他们压下去的那些商户都忍者不敢明说,此事一出,大家的意见都起来了,张家后来实在混不下去,卷铺盖滚蛋了。梅先生可能是觉得愧疚吧,自己的学生做出这样的事,他心里也不好过,就放下学堂那边,每日来贺府教小公子功课,梅家因为他并没有受到波及。”

    闻言,殷楚之想起在墨池山庄所见,心中大概明白了,梅素白独立办学,如今更是不再亲自教书,贺云舒避世,两家的交集逐渐被淡忘,梅家地位岌岌可危,为此,梅江远就算违背梅素白的意愿也一定要邀请贺云舒,他是想把梅素白剩余的价值榨压干净了,从而来维系梅家的脸面。

    好好的书香世家,几乎要被蛀虫啃空,今日之后,怕是再难长久。

    梅家、张家,嗯……这不还剩下一个不要脸的孟家孟四?

    殷楚之:小郎君还是心善,换我我忍不了。

    他心里有了打算,又问:“那小郎君的腿是怎么回事?”

    小满:“之后我也随家人离开了暗流城,回来后公子已经受伤了,我那时才来贺府当差。听他们说公子的腿是被人生生打断的。”

    贺云舒出事以前,暗流城百年安定,孩子在街上乱晃是常有的事,从没发生过意外。然而周边的国家骚乱渐起,流匪盗贼屡见不鲜,人口买卖更是一度猖獗。

    游侠孟崖就是因为协助暗流城剿匪有功被留下的。

    那时,城内并未被外界的祸事波及,城内进出筛查严格,大家生活如常。

    然而百密一疏,谁也没想到,会有人当街策马强抢孩童,更没想到贺云舒是他们下手的第一个对象。

    “那时府上虽然培养暗卫,但公子身边并没有。公子他不喜欢护卫跟着,每次出门都是由一个老妈子带着,那段时间,公子尤其喜欢某个铺子的糖糕,于是常常去买。可是那次上街时突然有人策马而过,公子是被硬生生从老妈子身边拽走的,她根本拦不住。等巡城的军队赶到,一切都晚了。”

    小满止住了,他其实并不知道贺云舒被掳走后的细节。

    听说小公子被找回来后,狠狠生了一场大病,醒来之后记忆模糊,对好些事情都记不清了。

    记不清是好事。

    小满也是偶然间听人提起,那群四处掳掠孩童的山匪老巢并不在暗流城附近,只因原来的窝点被当地的官兵扫荡,于是山匪头子带着手下四处流浪,几乎要金盆洗手。

    然而途经暗流城时,山匪头子望见城中人烟繁华,反观自己身无长物,终于心生歹意,让手下一个还算干净的小弟混进城中,最好能绑带几个富家小公子出来,就算不卖到别处,也能从他们家人手上狠捞一笔。

    最终,他们没捞到银钱,身死踏上黄泉路,只留污名在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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