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关自窈是在陈纪微后头回来的,回来的时间呢,也不算太晚,陈纪微只是在屋子等候了半刻钟的时间,便听到了关小娘回府的消息。

    这期间,钟儿和乐儿一直劝她更衣,她只板着一张脸,坐在正堂的椅子上,一句话也不说。

    这府里的下人们见平日里一向宽和的主母面色如此难堪,又闻下午大娘子与关小娘一道出了门去公主府赴宴,而这会儿子,大娘子回府了,关小娘却仍不见踪影。虽不知道内情,却也将事情大抵猜了七八,做事更是恭敬谨慎了起来。

    钟儿与乐儿见此场景,相互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也没再开口,只是乐儿向着陈纪微福了福身子,继而悄悄退了下去,不一会便端来了一杯茶水。

    陈纪微看了一眼,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茶水的温度刚刚好,不过于温却也不烫,喝上挺舒服,她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心里却生出了些许暖意。

    继而她重重叹了口气,把眼睛闭上了。

    她需要好好酝酿一下情绪。接下来的两场大戏,一场她要演出柳依依软刀子磨人时的狠毒与对关自窈的恨意,一场则要演出被侯爷撞上的慌张与见到侯爷关心关自窈的嫉妒与不甘,还有对侯爷对她责备的伤心。

    这些情绪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很容易驾驭了。

    不一会儿,关自窈的马车到了侯府门口,下了车,她望着侯府的高门大院,神色中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坚毅与决绝。

    今天的所有举动都是她用来故意激怒柳依依的,为的,就是让柳依依失了理智,原型毕露,来收拾自己。

    更根据上辈子的记忆来看,齐流之在昭和公主设宴傍晚时刻将会回府,而她,只要掐准了时刻,便能让齐流之亲眼见到柳依依责罚自己。

    上辈子她太傻,被人磋磨却暗自瞒下,后来琴儿瑟儿看不过去,将实情讲给齐流之,最后反而落了一个诽谤主母的罪名,结果两人被罚跪在自己房门外各打了二十个巴掌,最后,嘴肿得连饭也吃不了,连她也因管教丫鬟不当而被罚俸三个月,禁足一个月。

    再到最后,她为了自己的孩子和家人,说出实情,苦苦哀求,却无奈柳依依的伪装已经过于深入人心,她的话,竟然是半个字也没人信了!

    既然他只愿意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那便就让你亲眼看看!看看你上辈子心心念念的贤良柔淑的好妻子,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上辈子她过得那么惨,除了因着齐流之的薄情寡义之外,最大一部分是拜柳依依所赐,她和柳依依斗了那么久,就算最后失败了,柳依依的脾性她也早已了如指掌。

    怎样的举动能让柳依依感到扎心,能让柳依依真正难受,真正激怒柳依依,她最清楚不过了。

    你不是虚荣爱出风头吗?那我便要比你风头更盛一筹,让所有贵妇人都知道,昭和公主,金枝玉叶,看重我这个侯府侧室更盛你这个正堂主母!

    你不是在意侯爷的宠爱吗?那我就当着侯爷的面拔下你那层虚伪的表皮,让他好好看看,你这温和端庄的皮层之下,究竟藏着一张怎样的恶毒的面孔!

    你不是最在意你的荣华富贵吗?那我便要让你眼睁睁地看着你所有的财势地位,像落花流水一般一点一点消逝,而你,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那样的可怜,那样的无力,就像是上辈子的我一样

    柳依依,我本不想与你相争,但你害我太多,你欠我太多,你从我这里夺走的也太多!

    你放心,上辈子,你从我这里拿走的,我会一一讨回来的。今天只会是个开始。

    这么想着,她嘴角扯出一抹冷笑,心里一发狠,高昂着头踏入了府门。

    果不出她所料,一位侍女已然在门口候着了,关自窈自然认得出,这是“采薇苑”的友儿。

    话道采薇苑的侍女也不在少数,但这位友儿能让关自窈记得这么清楚,全因着这丫头被柳依依当成了棋子来陷害她,后来她打听清楚了,原道是这友儿的父母哥哥被柳依依拿捏在手里,友儿才以自身性命来害她。

    开始她也怨恨,但这重生一遭,很多事情也想得更明白,再看来,又只觉着是个可怜人了。

    虽然,她现在已经深深明白“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的道理。

    可先不说这些,她是想,这人或许可以利用到。

    思量时分,友儿已经向她施了一礼,恭敬说道:“关小娘好,大娘子请您到采薇苑一趟。”

    关自窈就向着她温和一笑,道:“既然大娘子这般说,我便过去一趟,只累你在这里等得辛苦了。”

    友儿忙惶恐道:“这都是奴婢当做的,哪里说得上辛苦呢?”

    关自窈道:“大娘子怕一回府就让你候在这里了,今日我行事多有不妥,惹了你们大娘子生气,自知是要被罚的,只是苦了你们这些下人了。”

    友儿的语气轻了好些:“关小娘这话言重了,奴婢们这点辛苦算不得什么的。”

    关自窈眼眶里闪出一抹可见的心疼,道:“哪里算不得什么,琴儿,快取些赏钱,给这位姑娘,算赏她的劳苦之功。”

    友儿赶忙跪下,急切道:“关娘子这是折煞奴婢了,这奴婢无功无劳,怎当得?”

    关自窈道:“怎么当不得,非要大功才当得?你既然尽忠职守,便有你的功劳在里头,拿着吧,就算自个儿不用,也好补贴补贴家用。”

    “这”友儿一时间有些迟疑,她家境贫寒,一父一母皆年事已高,体弱多病,家里的重担全在哥哥一人肩头,哥哥还有嫂子和膝下的一儿一女要养活,这笔钱财实在能让他们轻松不少。

    而琴儿已经将随身备的一小串通宝从自身的荷包里掏了出来递了过去。

    友儿看了看眼前这串钱币,又看了一眼关自窈,眼睛里闪过了一些东西,她望着关自窈和蔼的笑,咬了咬牙,收了这串钱币,便向着关自窈磕了一个头,道:“奴婢谢关娘子赏赐。”

    关自窈见状嘴角微微一笑,亲自上前扶起了友儿,问:“快起来吧,我见你颇有眼缘,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友儿又福了福身道:“关娘子,奴婢友儿。”

    关自窈笑道:“友儿,友儿,琴瑟友之,倒是好名字,我记着了,快带我去见大娘子吧!怕让大娘子着急了。”

    友儿听到着“琴瑟友之”四个字的时候,心里一动,忙去观察关自窈的神色,却见其依然笑得温柔,便将自己略微躁动的心平复了一下,毕恭毕敬地带着关自窈向采薇苑去了,这路上还略微提了两句大娘子回府后的状态,让关娘子小心些。

    关自窈听罢,心下很是满意,她嘴角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携着琴儿不急不慢地朝着侯府主母所居住的采薇苑走去了。

    而陈纪微这边,正闭着眼睛侯着,便听通传跑进来道:“关小娘到了!”

    陈纪微也不睁开眼睛,她一只手撑着桌子,脑袋靠到握成拳头的右手上,似乎未曾听见。

    便听关自窈的声音由远及近:“妹妹让姐姐久等了,公主兴致高,便多留了妹妹一阵子,姐姐这回了府,怎也不换一身衣裳?”

    陈纪微没有答话,好像还是未曾听见一般。

    关自窈便自顾着进了屋,略略施了一礼,道:“妹妹给姐姐请安,姐姐开始累了?既然姐姐累了,不如先去歇息,妹妹明日再来给姐姐问安。”

    说完,自顾自便要起来。

    陈纪微适时睁开了眼,眼里仿佛含了一把利剑,直直刺向关自窈。

    关自窈顶上了陈纪微的目光,笑容不变。

    钟儿忽然道:“关小娘好没规矩,大娘子还未曾让你起来呢!”

    关自窈笑意不变,道:“那我与姐姐说话,姐姐未发话,你这丫头随意插嘴是不是也是没了规矩呢?”

    钟儿被噎,气到:“关小娘你——!”

    “钟儿!退下!”

    是陈纪微的呵斥声。

    “大娘子是关小娘她”钟儿的语气里带了些许委屈。

    陈纪微道:“难道你还想被罚俸吗?说了,退下!”

    旁边的乐儿拉了拉钟儿,钟儿只好含泪道:“奴婢知错了,这便退下。”

    便施一礼,随着乐儿退到一旁去了。

    关自窈见状道:“姐姐不必这般严厉责罚她,妹妹原也不是这意思。”

    “哦?”陈纪微的语气里夹杂了一抹讽刺,拿起了一旁的茶杯,抬起杯盖,轻轻抿了一口,道:“那你是何意,说来听听?”

    关自窈道:“妹妹一直听着姐姐宽容大度,不在意那些子虚礼,又见着姐姐疲惫,心多有关切,这才没等姐姐发话便起了身,想着多看看姐姐,姐姐怕不会因此生气罢!”

    陈纪微先没有理会关自窈,而是又轻抿一口茶,继而将茶盏递给乐儿,吩咐道:“乐儿,茶有些凉了,你拿下去,重新灌些热水。”

    乐儿轻福了福身子,道句:“是”,便拿着茶盏下去了。

    陈纪微这才重新望向关自窈,对着她道:“妹妹说得是,姐姐必然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而怪罪妹妹,这责罚钟儿也不过是因为钟儿是姐姐看重的人,坏了规矩,自然是要多管教管教的,妹妹说,可是如此?”

    关自窈依然直直迎着陈纪微的目光,眼睛里微露寒芒,上辈子她心直口快,不知因着这点吃了多少柳依依言语的亏,这直直到了最后,才算是学会了,但她败局已定,却怎么也来不及了。待重生回来这会儿功夫,她已经能与柳依依言语交锋而不露下风了。

    她心叹了句,柳依依,这可是你教我的啊!说来,我也算是尽得你真传了!

    她回到:“姐姐说得自然在理,不亏是当家主母,妹妹自然比不上姐姐威严重规矩,对待下人自然也不如姐姐严厉。”

    这是在说陈纪微过于苛待下人。

    陈纪微嘴角轻笑了下,眼底却一片冰冷,她意有所指道:“妹妹确实心慈手软,不过,也确实不知当家主母的难处,姐姐有时也想像妹妹一样手软些,但这府里总有刺头最爱狗仗人势,这不好好管教管教,可不是会闹得府里鸡犬不宁吗?”

    关自窈自然是听的出陈纪微话中之意,她心下微微嘲讽,柳依依,你当如今的我,真还稀罕这当家主母的位置吗?真当我还稀罕那个薄情至极的齐流之吗?

    大错特错了!我现在只恨我前世瞎了眼,看上了那狼心狗肺的齐流之,枉负了自己的一腔痴情,还连累了自己的孩子与家族同自己一块丧命!

    柳依依,你以为,我是你吗?

    你以为,我还是曾经的我吗?

    关自窈嘴角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冷笑:“姐姐说得是,这主母的难处自然只有姐姐知道,妹妹呢,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只好多陪陪侯爷了,也道是姐姐才华出众,才能将侯府打理得这样好,妹妹陪伴侯爷的时候,才多能看得侯爷眉目舒展,眼带笑意。”

    这是在嘲讽陈纪微身无才华,也不能抓住侯爷的心,只是这侯府的一个管家呢。

    正说着这话的时候,乐儿捧着一盏新茶过来了。陈纪微接过茶盏,盏壁有些烫,她拉来盖子,浅尝一口,觉得这水温烫不能入口,不由心里为着乐儿点了个赞。

    一边又有几分感叹,这丫头,真是把人心揣摩得精啊!

    她只是试了试温度,就将茶盏放到了一旁的桌子上,道:“乐儿的茶艺到是高明,姐姐我道也有些茶艺在身,不过,这千比万比也不及妹妹的茶艺高超啊!”

    陈纪微忽然说道这里,关自窈只当她为斗茶都输的事情发难,便道:“哪里,姐姐折煞妹妹了,今日不过是妹妹侥幸罢了。”

    陈纪微笑笑,又道:“这茶艺比拼呢?茶叶最是重要,如今这上好的茶叶实在多,茶叶的品种也是多,不过这红茶,黄茶,白茶,乌龙茶,到底是比不上绿茶的,妹妹说得可是?”

    这话让关自窈有些摸不到头脑了,她便应承道:“姐姐这话说得妹妹有些不赞同,人各有所爱,姐姐爱绿茶,旁人道是未必呢?”

    陈纪微似笑非笑:“是吗?但姐姐觉得有些时候,人啊,就像着茶一样,就像妹妹,姐姐就觉着妹妹清爽怡人,很像这绿茶呢。”

    关自窈不明陈纪微话中之意,觉得她像是在嘲讽自己,可这话里,却思量不出讽刺之处,便只好道:“姐姐谬赞了。”

    陈纪微又端起茶盏,笑笑:“妹妹的优点,姐姐可没夸大呢?”

    继而,她看看屋子外头的天色,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又轻轻地将那滚烫的茶抿了口,目光晦涩地望向关自窈,语气幽幽道:“妹妹,姐姐觉得乐儿沏的茶不好,好些烫呢,姐姐喝不下。”

    闻言,关自窈一愣,直觉危险。

    果然,下一秒,陈纪微微微一笑:“妹妹既然这般体贴,不如,妹妹帮姐姐,把这茶,喝了吧!”

    “哐当——!”

    一声巨响,是茶杯落地碎裂的声音,与之相伴的还有女子的惊呼声。

    陈纪微,竟是将满杯滚烫的茶水全泼在关自窈身上了。

    那一刹那,关自窈有预感到,但她不但没躲开,反而迎了上去,只是把脸护住了,待手臂上传来灼热感时,茶杯落地,碎的四份五裂时,她面上惊呼,嘴角却微绽开一抹笑意,并且顺势往地下一倒。

    她知道,她的计划成功了,只是听见琴儿和瑟儿担忧地喊着“主子”之时,她心里还是产生了好些愧疚。

    她心下一叹,又叫她们为我担心了。

    说来关自窈的两个侍女见状就要来扶关自窈,却被一道威严的女声呵止住了:“跪下!”

    这道声音正来源于陈纪微。

    侍女们有些发愣,尚位反应过来,便又听一声巨呵,

    “我说了,跪下——!”

    这满房的侍女便都跪到在地了。

    陈纪微这下笑着开口,话里却没有半分笑意:“我采薇苑的人,都起来吧,而关妹妹——”

    陈纪微皮笑肉不笑地望向正倒在地,手臂已经泛红的关自窈,温柔道:“妹妹跪错地方了。”

    她手指了指地上的茶杯碎片:“哪里,才是妹妹”

    陈纪微忽地顿了一下,眼眸直直对上了关自窈,一字一句道:“该、跪、的、地、方、呢!”

    长安采诗训练基地,段晓诗此刻笑得乐不可支,她捧腹道:“哈哈,红茶,黄茶,白茶,乌龙茶,比不上妹妹沏的绿茶,这丫头,太有才了些!”

    好一会,她才平复了下来,对着一旁皱眉的严老道:“这段很精彩呢,演得真的挺贴合人物,老严,够不够把在竹林扣的那点分加回来?”

    严老哼了一声道:“竹林那段,扣得只是一点分吗!”

    “但她发现了隐藏剧情。”这话是千北说的,“隐藏剧情若能探索出来,这加的分会比刚才扣掉的分还要多些,这个丫头”

    千北顿了一下,夸赞道:“她忠于人设,演技也很出色,对角色心里揣摩力度在整个采诗基地里也是能排得上号,但她并没有拘泥于人设,这一点——”

    “知道,知道,和你们铁头队很像是吧!我说了,不可能!这丫头再适合你们队都不可能!而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烦的,也就是你们队这种风格了,你要再说这话,别怪老头子我送客!”

    听着严老抖着胡子,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自己的话,千北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他耸了耸肩膀,静默不出声了,但看向屏幕里正精彩出演柳依依的陈纪微,他那双狐狸眼里明显闪现了一抹算计的光芒。

    他站在严老和段晓诗的身后,这一抹光芒,他们都没看见。

    【作者题外话】:今天5000字以上大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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